垂涎(99)
“不可惜。”
高途毫无犹豫的回答让沈文琅不悦。
他讨厌高途,讨厌可以这么快就给出答案的高途。
他难道不应该更犹豫,更舍不得一点吗?!
“我其实……”高途的头埋得更低了:“我其实很早之前就有过辞职的打算。”
当第一次被告知罹患信息素紊乱症时,高途一夜无眠。第二天一早,他是带着辞职报告来办公室上班的。
可是当看到沈文琅的脸,听到沈文琅说“我要喝白茶,你亲手煮”时,那份删改了许多次的辞职报告,顿时就舍不得拿出来了。
因为混用注射抑制剂和止痛片而发冷汗的高途咬着牙,无数遍地告诉自己:还没到最后,还没到非走不可的时候。
他总还抱着愚蠢的侥幸,希望可以继续在沈文琅身边,就这么继续滥竽充数,浑水摸鱼下去。
可是,现在一切都不同了。
已经到了不得不走,不得不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,停止继续做梦的时候。
“啊?高秘书一直都想离职吗?完全看不出来耶!你那么拼!”同事好奇地问:“可是,如果沈总竭力挽留你的话怎么办呢?你还会走吗?”
挽留吗?
怎么可能。
那是沈文琅。那是个自尊心比天还高的S级Alpha。
挽留?只要他不把辞职报告扔在高途脸上,高途就已经要偷笑了。
想到这里,高途不由苦笑起来,故作轻松地玩笑道:“接下来,我有很重要的安排,谁来挽留都不会改变。除非……”
“除非什么?”
“除非沈总给我HS集团15%的股份,那我才会考虑继续做下去的事。”
同事震惊了一瞬,很快笑开了:“没想到高秘书,你也是会开玩笑的啊!”
高途笑了笑,提醒他:“已经不是高秘书咯。”
站在洗手池旁的柱子后面,沈文琅火冒三丈。
谁来挽留都不会改变吗?早就想提辞职的吗?
妈的!滚吧!他才不会挽留呢!
高途?HS集团15%的股份?别逗了!让他滚!滚得越快越好!谁他妈稀罕一个脑子笨、长得也一点都不可爱的Beta来当他的秘书!
滚吧!这个贪心的!不要脸的叛徒!
原本已经打好腹稿,打算看在那么多年情分的份上,做出一番挽留的沈文琅咬牙切齿地转身离开。
半个小时后,他冷着脸让高途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立刻滚去楼下秘书处。
他这辈子,都再也不想看到这个可恶的Beta了!
第67章
再也不想见到高途了。
话虽如此,心绪却不受控制。沈文琅越是不愿意想高途,就越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他。
正如现在,他一万个不愿意在人来人往的宴会场合想起高途,不愿意自己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秘书整天魂不守舍,可是就是做不到。
要他就这样完全忘记那个可恶的Beta,沈文琅办不到。
只要一想到高途的电话变成了空号,想到高途现在不知道待在哪个鸟不拉屎的角落旮瘩,沈文琅就变得心绪不宁。
高途不是会莫名其妙音讯全无的人。他一定是遇到了切实的困难,却无法开口请求外界的帮助,所以才会搞出人间蒸发。
这种事,在许多年之前就发生过。
那时,沈文琅才刚认识高途不久。
长久以来,沈文琅都知道身边有个“田螺姑娘”,会经常给他带饮料和吃的。可和那些为了讨好他而付出的人不同,这个“田螺姑娘”总是偷偷摸摸的,默默做着无人知晓的付出。
一开始沈文琅还在奇怪,为什么他的课桌里总会“长出”一些刚好符合他口味的点心或饮料。
出于防备心理,最开始沈文琅是不打算吃的。
可是,某次运动过后,他实在是很饿。
而就在沈文琅犹豫着究竟要不要把那些食物扔掉时,身后出来传来一阵温和的声音。
“那个......这些都是新鲜的食物,全塑封包装的,没有弄脏,每次都这样扔掉,实在很浪费。”
“是你买的吗?管这么多?”遭到批评,沈文琅下意识攻击回去。
转过头,他看到一张涨得通红的脸。
直到今天,沈文琅仍然记得那个画面。学生时代的高途理着青少年之中最常见的那种干净短发,红扑扑的脸几乎要埋进洗到发白的蓝色校服的领子里去。
怎么会有这么笨拙的白痴。
那是沈文琅对高途的第一印象。
而第二件令沈文琅印象深刻的事,则是高途在暑假期间兼了四份职。
沈文琅一天之内分别在肯德基、水果超市、图书馆和便利店碰到了他。
“你是四胞胎吗?”
高途的脸一下子又涨得通红,他低下头,眼神闪躲:“一共两百四十七块八毛。”
沈文琅接过他推过来的塑料袋,盯着他发红的脖子和脸,说:“你暑假在做什么?服务行业的田野调查?”
“我......”高途的头埋得更低了,躲在黑框眼镜背后的眼睛低垂着,嘴唇因为羞愧而发起了抖。
“你什么?”沈文琅觉得很有趣,追问他:“难道到处打工是你的兴趣爱好?”
“不是。”高途低下头,死盯着桌面上破损掉漆的一个点,说:“我......”他好像被什么噎住了那样满脸通红,仿佛并不是暑期打工被同校同学偶遇而是偷窃被警察逮捕,局促到连站都站不稳。
沈文琅“哦”了一声,促狭地望着他:“过几天就要上课了,你功课都做好了吗?”见高途不答,又说:“打工能赚几个钱?好好读书才是正事。”
便利店的灯光惨白、昏暗,笼罩在高途的头顶。
沈文琅居高临下,只能看见他不安地翕动着的嘴唇。
高途好像有许多话想说,但是每一句都不合时宜。哪怕他有天大的理由,也无法在这个时候宣之于口。
没过几天,开学了。高途因为没能按时完成暑期作业,被班主任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,打发去办公室外的走廊上罚站。
直到很久之后,沈文琅才知道,高途并不是因为偷懒才没能做完作业,他打四份工也不是为了做调查。
而是因为高途的父亲输光了高途花几个学期攒下的学费,让他不得不参与计划外的工作来凑齐学费。
知道真相的那天,沈文琅心里一刺,像扎了针一样难受。课后,他特地绕路去到高途兼职的便利店,送了他一瓶沙棘汁。
那瓶橘黄色的果汁,高途一直放在书柜的最深处,一直没舍得喝。直到坏掉。
......
茶会过半,起身去拿杯子蛋糕的花咏左脚拌右脚,身形不稳地摔进盛少游怀里,然后红着脸道歉。
这天生厚脸皮的疯子扮柔弱上瘾。沈文琅实在没眼看,只能转过脸装瞎。
但花咏的招数好像真的很好使。
盛少游稳稳地扶住他,有些责备地皱起眉头:“怎么这么不小心?”
花咏软软地又向他道了一次歉,在众人的注视下由盛少游扶着重新入了座。
一时间,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了。人人都在好奇,这个敢在众人眼皮子底下,当着常屿的面明目张胆撬X控股话事人未婚夫墙角的漂亮兰花,究竟是何方神圣。
只有花咏自己玩得非常高兴。
他显然极度享受盛少游对他的关注,不放过任何一丝装可怜博关注的机会。
常屿对此习以为常,面色无惊地欣赏着主人和他的男妲己当众打情骂俏,非常专业地维持着得体,应付着来自四面八方多余的窥探与关心。
茶会结束后,盛少游回了趟盛放生物。
花咏一路送他到公司门口,然后独自回了家。
回家路上,花咏的座驾被银灰色的商务车拦住了去路。
“主人,有车拦我们。”司机无奈地说。
花咏闭住眼半仰着头靠在后座,头也不抬地说:“撞过去。”
“可是,那是沈总的车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