垂涎(22)
盛少游双手插兜,无所谓靠在门框上,等人真的跨出了门才突然说:“想来就来想走就走,你把我这儿当什么地方了,收容中心?”
花咏转过脸看了他一眼,眼眶通红。短暂寄居的小动物好像很后悔,后悔当初没有直接去收容中心,而是错误选择了盛少游的闲置公寓。
“抱歉。”他放下箱子,鼻音很重,平静而温和地问:“那您想怎么样?”
是啊?想怎么样?他究竟想怎么样?
盛少游皱着眉头想了想,觉得自己要的其实非常简单。
他希望花咏可以一直乖乖待在他指定的地方。希望花咏每天都能在家等着他回来。给他准备早餐,做小饼干,还有晚餐。
盛少游希望花咏每个早晨都能对盛少游说路上小心,会在中午盛少游不忙的时候,打给盛少游,关心他午餐吃了哪些菜。到了晚上,他们一起吃完晚饭,花咏就站起来收拾碗筷,顺便和盛少游分享这一天都做了哪些事,讨论晚上煲汤时该不该多加那一勺盐......
为了他,盛少游可以勉强忍受那些庸俗、无聊的话题,间或从平淡中找出一些令人心动的乐趣。
盛少游希望花咏能够成为这个家的一部分。就像插在家中花瓶里的一株兰花。没错,就像一株永远不会主动离开的兰花一样,装点盛少游的生活和心情。
因为花咏漂亮,温柔,而且好像还很喜欢、很依赖盛少游。他的存在让盛少游的生活变得更好,在不跟盛少游闹脾气的时候,花咏让盛少游每天都觉得心情愉快。
所以,盛少游不想放他走。
花咏站在不远处平视他,脸紧绷着,皮肤带着冷冰冰的光泽,连累平和的表情也变得冷淡。
盛少游这辈子都没被人用这种眼神看过,更何况这么盯着他看的还是花咏。心一揪,问出口的话便不那么好听了。
“我想怎么样?我想怎么样都行吗?”
花咏紧绷的脸色瞬间黯淡,眼神垂落下来,落在地板上:“不是。”他说,“见面的话就算了。”
“为什么?”盛少游抱着臂,神色冷漠地看他,嘲讽地问:“不想继续陪我玩只接吻不上床的恋爱游戏了?”高大的Alpha勾着唇角,哂笑着追问:“还是说,你找到愿意永久标记你的Alpha了?”
花咏即刻抬起眼睛,惶然地看着他,眼里满是被刺痛的错愕,好久才哑着嗓子说:“没有。”他这么说着,眼眶里缓缓蓄起泪来。
这一下,打得盛少游措手不及,松垮的背部从门框上离开,年轻俊朗的Alpha慌忙地挺着背站直,有些紧张地“喂”了一声。
这些漂亮又脆弱的眼泪再一次帮助盛少游确认,花咏仍是他目前为止最喜欢的Omega。——他仅凭眼泪就能让盛少游的胸口发麻。
这朵兰花落泪的样子还是那么美,哽咽着的声音像是从鼻腔和喉头发出的某种悲鸣:“不能再继续这么下去了......”
“因为很喜欢你。”
喜欢......我?
盛少游望着他,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。
因为喜欢,所以不能再继续见面?这是什么烂理由?
但花咏的表情却痛得情真意切,仿佛盛少游恶意的提问让他的心和眼睛一同蒙上了泪珠,又一齐痛哭起来。
眼前的这个Omega无声地流着泪,却比许多前任分手时的嚎啕大哭带给盛少游的震撼更大。
“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。”他哭着说,“因为太喜欢你了,一旦想到你拥抱了其他的Omega,就会立马因为嫉妒而变得丑陋,变得不像我自己......”透明的眼泪一颗一颗地砸在地板上,水光滑过唇边本该盛着甜蜜的酒窝,他苦涩地说:“——我实在太糟糕了,所以盛先生,我们还是算了吧,以后都不要再见了,我会在看不见你的地方祝福您的。祝您幸福。”
祝我......幸福?
那朵哭得满脸水光,连花瓣都带上了露珠的兰花说完,转身就要走,被盛少游一把拉住:“话才刚说到一半,打算去哪儿?”
“我都说完了。”花咏挣扎着后退,想把手腕从他手中抽回去。
但盛少游牢牢抓着他不肯放:“但我没有同意。”
挣扎的力度变得小了,杵在电梯厅的兰花像听到天方夜谭一样瞪着眼睛看他,又不说话了。
面对情人,这是盛少游耐心最好的一次,他耐下性子哄,“外面有点冷,我们进去慢慢说,好不好?”
那兰花竟然摇头,握着拉杆行李箱的手紧了紧,“有什么您就在这里说吧。”
打算用权宜之计却被人软软怼回来的盛少游,这辈子没有这么无语过,却还是压着脾气,哄骗道:“一两句话说不清楚,别胡闹了,跟我回去,听话。”
那朵想要离家出走的兰花最终还是被他哄回了家。
关上门,盛少游莫名松了一口气。
花咏坐在中岛料理台旁的高脚椅上,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盛少游走过去,他也没有抬头看他,下巴埋在毛衣的衣领中,小巧而秀气的鼻尖泛着红,非常可怜。
盛少游纡尊降贵。亲自给他倒了杯热水,花咏伸手接了,小声地道谢,说:“谢谢盛先生。”眼睛却还黏在那水杯上,仍然没有看他。
盛少游有点怀念花咏笑眯眯盯着他,软软地说“谢谢盛先生”的时候了。明明才过去不久,却恍如隔世。
这小兰花自己也有点难为情,为了盛少游众所周知的花心竟哭了一场。这个时候不好意思再哭了,眼神被从陶瓷杯里氤氲出的热气一熏,也不那么冷了,重新变得柔软,让盛少游喜欢,叫盛少游心软,令盛少游难得发了善心,宠爱地想:下次抱了别人后回家,还是抽空洗个澡吧,以免被这兰花知道了,又该伤心哭了。
花咏自己大概也知道,盛少游口中的“有话回去慢慢说”,不过是推辞。他们之间其实没什么好说了。除了虚幻的好感,盛少游什么都给不了花咏。
他给不了花咏承诺,给不了花咏标记,甚至没办法哄骗花咏说“为了你,我再也不会抱别人”,因为盛少游就是那样不甘心受任何Omega束缚的Alpha,温柔的时候好像天上的星星都能给你摘来,薄情的时候却好像地上的草芥都比你更值钱。
盛少游风流成性,游戏人生。他猎艳的审美永远统一,品味平平,是个专情又滥情的浪子。他有过比一整个足球队还多得多的前任,过着花咏最讨厌的那种和各路不喜欢的人,闭着眼睛就能上床的糜烂日子。
可盛少游嘴硬心软,关键时候总是非常、非常的善良和温柔。更重要的是,盛少游好像也舍不得让花咏走了。
这样的盛少游让花咏没办法放弃,没办法不喜欢。
行百里者半九十,人生如是,爱情亦如是。
人活在世,若不冒险,终究只会一无所获。花咏一贯是卧薪尝胆队列中的佼佼者。
他知道他一定会赢。
第15章
这一年第二季度中旬,盛放生物基因剪刀应用的研究进度仍旧堪忧。为此,盛放生物第一季度投入了整整三十多亿经费,却如泥牛入海,连个水花都没有。
难看的营业报表令在董事长位置上,屁股还没坐热的盛少游面上无光。他在研究组人事方面的执意改革,本就动了顽固守旧派的奶酪,一旦拿不出过硬的业绩来说话,原本的颇有微词就会变成集体的雷霆震怒。
盛少游顶着来自各方的巨大压力,一方面要求继续加大研发投入,另一方面让人事部联合专业猎头,向国内外应用领域的更多专家抛出了更具诱惑力的橄榄枝。
而就在盛少游焦头烂额之际,X控股的国际事业部代表团突然莅临江沪,开始同江沪市的多家具有合作潜力的生物集团接洽。
受邀名单上,HS集团赫然在列。除却HS,X控股还邀请了许多无论从规模、产能还是过往业绩表现都远不如盛放的企业会面。
听说代表团的总负责人是常屿。
想到常秘书那一张骨相粗犷,线条冷硬的脸,盛少游几乎怀疑那日在江沪市商会会长的晚宴上,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得罪了对方。要不然的话,为何这么多受邀企业中,唯独缺了各方面都十分领先的盛放生物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