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云山下事[种田](83)
一家人各自端一碗鱼汤,配着烙好的白面饼,就足够吃一顿。桌上还炒了两盆菜丝,另一盆是黄瓜凉拌水芹,软和的大饼卷上菜丝,一口下去很满足。
田螺里倒了一点点油,这样沙子吐的更干净,怕旺财花花偷吃,林榆把田螺放在案板上。今夜就洗洗睡了,他趴在贺尧川身上,连做梦都在吃田螺,咂咂嘴笑了两声,嘴角一点口水蹭到贺尧川胸膛上。
伴随村里家家户户鸡叫,太阳依然从东山缓缓升起。
林榆打着哈欠起来,眼角闪烁泪花,他走进灶房坐下烧火,擦着火镰把枯叶点燃,一把扔进早灶膛里,再掰几根树枝,火熊熊燃起来。
一晚温水下肚,胃里暖洋洋的。林榆去看案板上的田螺,水底冒出很多泥沙,吐了一夜总算干净了。
贺尧川去乡里了,前几日接了一户人家的活,一下买了四十颗野鸡蛋。那是附近的乡绅,家里有几十亩田,吃的起野鸡蛋。
还向他们打听,一听说他俩养了野鸡,就想买一只解馋。家中几只母鸡肥硕,贺尧川却不打算卖,这些都是要配种的。
倒是公鸡能卖一只,只留一只就成。他一大早绑了野鸡翅膀,带上四十只鸡蛋往杏花乡去。这次不需要沿途叫卖,林榆没跟着一起。
吃完饭,他和周淑云把板凳拎到院里,手边放一个木盆,剔好的螺肉放进去,再用草木灰反复揉搓清洗。
螺肉容易藏污纳垢,洗了足足五六遍,才放心下锅翻炒。炒螺肉必不可少的就是辣子,林榆和周淑云摘一篮,坐在院里用石臼舂辣子蒜。
忽然间,他俩听到远处两声叫喊,是最熟悉不过的声音。
“爹娘!我们回来了!”
周淑云赶紧放下石臼,匆匆起身跑过去开院门。林榆也紧跟身后,他出门一看,是好几个月都没见面的大哥大嫂!
“不是说月底才回吗?”周淑云又惊又喜,拉着儿子的手看了又看,又看看儿媳妇。
都全须全尾的回来了,一时间高兴的不知道该说什么,又是哭又是笑。
贺尧山抱一抱他娘,一身疲惫和风尘仆仆,也遮挡不住眼里的高兴,道:“没参加官府的祭祀活动,只想着早点回家,路修好的第二日就带着月华回来了,又顺路去了舅舅家一趟。”
他不说辛苦,只说想回来了,周淑云哪能不知道。
屋子里,坐在榻上学绣花的小溪听到外面的动静,知道是哥哥嫂嫂他们。小溪连鞋都来不及穿,踩着鞋就跑出来。
贺尧山伸手一接,把弟弟举起来,两兄弟乐呵呵笑个不停。
林榆也高兴,自从大哥大嫂一走,家中少了两个人,热闹都不比从前,现在终于团聚了。
“大哥大嫂,”他笑着喊两声。
孙月华点点头,抬头看一眼熟悉的家门,眼里有些湿润。去修路这几个月,说不累是假的,大山每日天不亮就要起来,到了路上就开始抗沙包凿石头,盛夏酷暑也不能停歇。
虽说给了银子,可这么辛苦的事情,没多少人做的下来,最后能咬牙坚持的,都是家里穷苦,就指望这点辛苦费过活。
她也不得空闲,跟几十个妇人夫郎在棚里忙活,从早到晚不停地洗菜炒菜洗碗,做的难吃了,还要被官衙的人吼两句。
受了苦哭两句,还得继续不停歇地干活。要不是爹娘中途来看过一次,孙月华都不知道该怎么坚持。
她白天夜里想着家人,周淑云何尝不是如此。拉着儿子儿媳的手看了又看,才缓口气道:“瘦了,你俩都瘦了。”
回来身上的衣裳都大了一圈,手腕一摸都是骨头,哪里还有精神气。
林榆挽着孙月华说话,道:“娘从舅舅家里回来,带了一只肥兔子,舍不得吃,说留着等大哥大嫂回来一起吃。”
“昨天摸了螺,正好你们回来,赶上炒螺片,晌午再蒸一盆鸡蛋,把兔子炒了。”
林榆说完,只见孙月华眼中诧异,做工时伙食一般,每天只有杂面馒头配菜,偶尔才能喝一碗肉汤。林榆说要蒸一盆蛋,她都没敢想过。
第一窝鸡孵出来的时候,他们夫妻俩已经离家,绝对想不到家里如今的盛况。几十只鸡仔,鸡蛋都能见天吃。
林榆带贺尧山和孙月华去看鸡场,夫妻俩都震惊了,嘴巴眼睛都瞪圆了。满山跑的野鸡,他俩数都数不过来。
林榆又翻进鸡圈,随手一掏就是五六只鸡蛋。他和大川一旦空闲,就会出门打草挖蚯蚓,把鸡养的很肥硕。
震惊之余,贺尧山和孙月华慢慢反应过来,看到眼前的好日子,说不上的高兴。虽然这些鸡都是大川和林榆的营生,于他们而言也是值得欣慰的。
“爹和二弟呢?”
“你爹去地里了,前几天收了黄豆和高粱,翻翻土又该种别的。你二弟去乡里,给一户人家送鸡蛋和鸡,中午能赶回来,我先去叫你爹回家。”
贺尧山点头,先和孙月华回卧房休整。虽然走了几个月,卧房里的一切都是干净的,连被褥也用麻袋封存好。
林榆和周淑云常常来打扫,趁着前两天太阳足,把他俩房间里的被褥全部拆开清洗,里子都晒了两天。
贺尧山和孙月华放下包袱,没休息多久,就进了周淑云的屋子。
他俩掏出荷包,里面是几两银子。修路是辛苦的差事,朝廷给的俸禄也多,两个人一月就能赚一两银子,他俩攒了三两,商量好了,拿一两银子给娘,这是敬孝道的钱。
周淑云很欣慰,儿子和儿媳都懂事,知道体贴父母。但这一两银子,她没有收下。
“娘身上还有银子,你俩拿回去,留在身上傍身。”
“今年分了家,不用再看你爷奶的脸色,日子虽说顺畅了,可没见起色,手里赚点钱不容易。你二弟也想给钱,娘没要他的。等明年你们两兄弟好起来,给多少娘都收。”
她不收,贺尧山心里愧疚,也知道他娘说的有道理。只默默把这笔钱记下,等明年手里宽裕了,再一并给他娘。
第67章
王家。
君哥儿肚子已经显怀, 微微隆起的肚皮让他心里安心,又总是小心翼翼。热天暑气重,无论奶奶还是公婆都不让他出门, 只在清晨傍晚的时候才能出去走走。
爹娘和榆哥儿偶尔也来看看,送些肉蛋吃食。前几日农忙, 都闲不下来陪他,君哥儿觉得日子无趣,只能坐在家里绣花。
他会绣的不多, 能在肚兜上绣几朵添添颜色,或者给娃娃做虎头鞋。做的多半都是娃娃的, 不知道是男娃女娃还是哥儿, 只能都备上, 篮子里还有一件给王勇做的里衣, 是拿他嫁妆箱子里的布做的。
廊下有风,慢悠悠绣完一条肚兜, 打起哈欠有些困乏,怀孕是这样的, 吃的又多又爱睡觉。他放下针线篮子靠在躺椅上睡会儿, 迷迷糊糊听见开门的声音。
面前的光被遮挡, 有人站在他面前却不说话。君哥儿皱了皱眉, 忽然闻到熟悉的气息, 是王勇身上最常用的胰子香。
他鼻尖有些酸涩,睁开眼看看好久不见的人, 目光竟然有些恍惚,随后鼻尖也酸酸的。
“你瘦了好多,还黑了。”君哥儿说。
晒黑是必然的,王勇抓着君哥儿的手摸自己, “没瘦,官府给吃的好,每顿都有大馒头,还给五百文钱,我和大山他们相互照顾,偶尔也能打打牙祭吃肉。”
他不想让君哥儿担心,只说了这些。擦擦君哥儿眼角的泪光。从怀里摸出一个红布包,红布一揭开,是一只银丝手圈。
王勇有些窘迫,道:“给你买的,戴在手上好看。银镯子太贵了,我身上钱不够,只能买这个送你。等以后攒了钱,再给你换大的。”
君哥儿摇摇头不嫌弃便宜,再说了,一只银丝圈也要几百文,对于乡下人来说是不小的一笔钱,他把手伸出去:“你给我戴上。”
白晃晃的很好看,君哥儿舍不得戴脏了,戴着玩了一会儿,就像取下来放回来。王勇不让他取,道:“你戴上很好看,就别摘了,东西不就是拿来用的。”
他这么一说,君哥儿觉得有道理。又看看天色,爹娘爷奶他们回来该吃晌午饭了,君哥儿起身边走边说:“房梁上挂的腊肉还剩,给你切一个猪耳朵下酒,再炒一盘野葱小排骨。想吃烙饼不,我爹娘前几日送来一壶麻油,正好煎油饼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