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云山下事[种田](116)
杀鸡对林榆来说轻车熟路,山里雪渐渐停下,他不跟贺尧川一起杀鸡。拿扫把把院里的雪扫干净,避免走路摔倒。
水盆里一层薄冰,是昨天夜里结的。旺财和花花围在水盆边舔冰块,不知吃了什么,渴的想喝水。
林榆走过去:“别舔,我给你么们倒热水。”
忙碌又繁杂的小事充满一天,烟囱上炊烟袅袅,腊八粥的香味慢慢溢出,一家人端菜上桌,赶在一天结束前,吃上一顿暖和的腊八粥,桌上偶尔几句家常闲聊,笑声阵阵。
第94章
辰时初, 天寒地冻下起小雪,屋外风雪交加。
林榆把小桌放在床上,炭火盆挪到床边, 再搓根灯芯点燃。冬日无事,他俩同披一床棉被彼此靠着。
林榆闲不住, 忽然不需要起早贪黑忙碌,他有些不适应。床尾有个木箱,钱匣子挪到木箱里了。上面一把小锁, 贺尧川买的。
闲来无事,林榆搬出匣子数钱。
里面有碎银, 也有一些铜板, 是小半年攒下来的。
“鸡跟鸡蛋赚了八两多, 早食摊有二两, 散钱还剩六百文左右。年货都买了,应当没多少花销。余下散钱留在外面用, 堂叔家和舅舅家都有娃娃,用这些铜板发压岁钱足够了。”
碎银很好数, 他俩有小秤, 叮当一声放在秤盘里, 不多不少刚好十两。
普通农户一年的开销也就三两, 他俩算是比较富足了。
“压岁钱包多少合适?”
贺尧川正用剪刀裁红纸, 侧目看向夫郎说话:“小娃娃无需太多,往年爹娘都给二十文, 大哥大嫂给十八文。我们不能越过他们,十六文足够了。舅舅家的新媳妇也算晚辈,过门第一年,也要象征性给六十文就成。”
给红包也是人情世故, 不是想给多少就给。今年给出去,明年别人又想法子给回来,来回拉扯,总是扯不清的。
他俩不在乎这点钱,毕竟手头宽裕,红包讲究心意。
至于外家不是亲戚的小孩,六个、八个铜板都成,图吉利数字。
林榆笑眯眯收起钱匣子,用小锁把木箱锁好。离了棉被冻的哆嗦,林榆手脚并用爬到贺尧川身上,堪堪把自己挂在贺尧川脖子上。
怕他掉下去,贺尧川双手托住臀,往上掂了掂,面对面坐着。
“怎么胖了?”贺尧川笑笑,手摸进林榆腰间,笑意愈浓:“长了一圈肉。”
“才不胖,”林榆捏捏自己,忽然有些心虚,好像是圆了一圈。
冬天不怎么动弹,除了吃就是睡,贺尧川爱惯着他,他不想走路了,不是背就是抱,肥膘都养出来了。
林榆悻悻换个话题,他趴在贺尧川身上,声音软软的:“别人都有红包,我也会有吗?”
昏黄扑簌的烛灯下,夫郎软声撒娇,言语之中都是期待和渴求。
他不缺钱花,他就是想要。
贺尧川心荡起一池春水,暖洋洋流过,他笑的浓烈:“你闭上眼。”
林榆双眼一闭,嘴角忍不住微翘,伸出双手捧着,身后一根无形的小尾巴猛摆。
一只小木盒放在手心。
贺尧川打开,“可以睁眼了。”
半大小银锁,普普通通的圆形,下面坠着三颗银珠子,是寻常人家的姑娘哥儿都有的那种,背面雕刻平安二字。
唯一不同的是,小银锁上面还有一个榆字,雕的歪歪扭扭,却很认真努力想拼成一个字。
“家里孩子出生,爹娘都会给买,村里小哥儿都有。你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,既如此,我替岳父岳母给你买。以后别人有的,你也会有。”
林榆眼眶有些热,他吸了吸鼻子。小银锁在手里握出温度,一根红绳串在银锁上面。
“我给你戴上。”
贺尧川把红绳绕过林榆脖颈间,银锁坠在胸前,亮白晃眼,比黄金珠宝都好看。
“大川,”林榆嘴唇动了动,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,才对得起这份情珍意重。
他脑子一宕,语出惊人,含着泪音断断续续道:“我、我要给你生崽崽,生好几个。”
林榆亲上去。
……
年前这几天,雪停了一日,晴光照在山林,菜地积雪融化。被霜雪打趴下的白菜该收,圆圆一颗卧在地里。
贺尧川早起挖地窖,菜地旁挖出深坑,白菜萝卜放进去,放十天半个月都是新鲜的,等来年开春,再一把土覆上。
不止萝卜白菜,莴笋嫩叶绿油,揪一把叶子清炒,杆子也能炒肉片。
“今年的萝卜不错,连杆子一起收,泡满三坛子,足足吃个饱,”无论粮食或者蔬菜,只要丰收,周淑云就心满意足笑。
孙月华熬过孕吐,大夫说还要忌口。听到吃泡菜,不用周淑云多说,她就撸袖子动起来:“我拿刀,切成萝卜条晒干再泡。”
林榆则把圆白菜外层剥下来,嘴里咕咕咕两声,扔进鸡圈喂鸡吃。冬日难得有新鲜叶子,鸡群都扑腾翅膀跑过来。
林榆站在地窖上面探头,窖坑挖的足够深。贺尧川把土铲出来,交给他爹倒在菜地旁。
“小榆,搬个梯子给我。”
挖了一丈高,贺尧川觉得差不多了,能储存菜地里的萝卜白菜,吃一冬应当没问题。
林榆把梯子放下去:“你小心,把梯子放稳,别摔了。”
一丈虽然不深,摔一跤也疼。
怕人或者猫狗掉进去,林榆搬一块木篱笆盖在上面,再覆一层干草,地窖算做成了。
不盖篱笆也不行,夜里雪一下,厚厚的积雪掉进去,白菜萝卜一准冻坏。
萝卜都拔出来,一家男女老少齐上阵,围在一块切萝卜条,切好的萝卜条晾在绳子上,风干后就能吃。
还剩一筐新鲜的。
周淑云道:“你赵阿嬷家里今天杀年猪,拿钱买些排骨回来,晌午炖大骨汤。腊肉不是熏好了,也切一块煮,不用等过年才吃。今天要去上坟,要带酒肉去。”
贺家祖祖辈辈都生活在村子里,后山密林中,四座坟都是贺家的。是贺长德的祖父祖母和爷奶。
每逢过年,他们这些小辈都要带酒肉去看看。
贺尧川洗干净手:“成,我现在去,”新鲜肉抢手,去晚就没了。
“我跟你一起,”林榆爱凑热闹,也起身洗手。盆里有热水,他用贺尧川洗过的水,这没什么。
切萝卜不是重活,周淑云知道林榆是爱凑热闹的性子,摆摆手无奈笑:“都去都去,记得多买些。”
多买些这种话,换作以前想都不敢想,如今日子可不一样了。
去买肉,路上碰见张大和杜满满,他俩走过去同路,“你们也去买肉?”
张大跟着陈老板做事,人虽然机灵了,但一回到村里就憨实起来,他笑笑:“是,满满说想吃炒猪肠,娘也许久没吃,就来买一截,年前也解解馋。”
家家户户都在准备年货,闻见香味夜里馋的睡不着。日子窘迫的乡下人,酒肉都不多,只能干等到过年那一天再吃,提前吃完可不就没了?
两家人高高兴兴结伴买肉,都敞开肚皮可劲儿吃。
上坟在下午,各家准备香烛纸钱供品,结伴往密林子去。贺家族人都来了,贺大广辈分最大,由他来带头。
林榆在人群中看见大房一家,短短几月没见,赵春花和贺大全竟变成满头白发,像是苍老十岁,站在那里不怎么说话。
大房来是来了,手里只拿了纸钱香烛,酒肉没有,点心也没有。
贺大广对这个弟弟失望至极,碍于大过年,不好在长辈坟前闹不愉快,侧身给他们让位置上坟。
酒撒一圈,每人手里拿把纸钱烧,在坟前跪下叩三个头,祭祖就算完成了。孙月华不用拜,站着躬身三下就行。
大骨和腊肉都煨在炉子里,一家人脚步匆匆,还没进家门就闻到香味。
大骨没砍断,整根扔进锅里炖煮,等小火顿到软烂,一人一根捏在手里吃,蘸点粗盐和酱油,那滋味,别提多香。萝卜也软和,吸足了汤汁,筷子一戳就烂。
围坐在桌边,看着外面的晴光和远山山顶白雪皑皑,手里一根大棒骨,日子这样过就满足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