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云山下事[种田](125)
“阿嫂会酿桑果酒,去年酿了一缸, 我们全家人都爱喝呢,我也能喝一杯, 今年没口福, 不过阿嫂要生小侄儿了, 比喝桑果酒还高兴。”小溪跟在林榆身后, 弯腰把落在地上的捡起来放进箩筐里。
说起未出生的侄儿, 小溪张嘴笑起来,今年一下子就有两个侄儿, 他终于不是最小的了。等小侄儿们长大,娘就不会总是数落他,而是数落侄儿。
痛苦转移。不过这话他没说出口,要被娘知道了, 肯定又要挨一顿说教。
“馋了?我跟你二哥哥说,让他明日归家时从巷口的酒铺打两斤,桑椹酒樱桃酒,还有酸酸甜甜的青梅引子,够你喝三天。”
春末时节,也是青梅成熟的时候。林榆从大堂树家里移栽了一颗成年梅子树,就栽在台阶旁,绿油油的叶子沙沙晃动,隐约能看见几颗梅子隐藏其中。
“那我不客气了榆哥哥,”小溪没心没肺笑起来。
他知道二哥二嫂有钱,县里的鸡蛋摊生意火爆,很多酒馆都来订鸡蛋做菜。上次他还帮着输钱来着,一堆堆铜板数到手软,都用麻绳串起来,数了整整一晌午,是一月赚的钱,拿去钱庄兑成三两碎银,拿在手里都沉甸甸的。
他帮着数钱,两个哥哥还给了他二十文工钱,给高兴地一晚上都没睡着,第二天就跑出去炫耀。又被娘教训一顿,说财不外露。
摘完桑果,他俩往家去。孙月华躺在竹椅上,郎中说她还有一个月就要临盆,这时候肚子大了,走路都很困难,只有躺着才踏实。
贺尧山想请一个伺候的妇人夫郎,孙月华没同意,请人那不得花钱,一个月至少三百文。他俩没有二弟两口子赚的多,钱就要省着来,日子一样能过好。
嘴上说不要,越靠近临盆的日子,她心里也慌乱的很,向来温温柔柔的小姑娘竟然有了脾气。想把脾气发泄出来,偏偏贺尧山处处都让着她,她就像一拳头打在棉花上,无处宣泄只能哭,她一哭贺尧山就手忙脚乱的,更烦。
她也不想这样,就是忍不住。
“大嫂,新鲜的桑果子,洗一盆你尝尝鲜。”林榆笑吟吟说话,举起箩筐拿给孙月华看。
他笑的很有感染力,说话有轻快灵动,把孙月华从愁绪里抽出来。孙月华心情好了,凑过去看一眼,也不由得一笑:“怀孕了这也不能吃,那也不能吃。幸亏桑果子能碰,今儿要尝个够。”
那么多,林榆和小溪都不跟她抢。林榆洗一盆,剩一半留给贺尧川,坐在廊下闲聊吃果子。
院子里很干净,赵大力每天都打扫,他想干活都找不到下手的地方。林榆往后院鸡圈去,赵大力正扒在鸡圈门口,探出头往里面看,屏气凝声没出声。
林榆喊他:“赵大哥你歇歇,有新摘的桑果樱桃,你也来吃。”
“好好好,”赵大力连连点头,又抻脖子小心翼翼看,然后蹑手蹑脚走过来,一脸惊喜高兴:“东家你看,鸡崽出来了。”
家里穷,从小就没养过鸡,赵大力没见过孵小鸡,这会儿全是好奇。
林榆也过去看一眼,还真是破壳了。第一只鸡仔湿漉漉的躺在窝里,旁边的蛋壳被啄开。五月是第一窝,他跟大川提前把母鸡单独分开,就是为了孵蛋不受影响。
第一只破壳了,剩下的应该会陆陆续续出来。今年家里的母鸡数量多,二十几只母鸡,有七成都在孵蛋,全是他俩管理的好。
“前三天要仔细看着,春末夜里下雨还会变冷,每晚需把竹帘放下来,必要的时候也可以放油布。圈里的干草垫每日都换一次,别让鸡崽湿漉漉睡在上面,鸡仔破壳一日后,喂一次温水和小米,前三天都如此。夜里最好起来看几次,鸡仔容易生病或是被踩踏。”林榆一圈看下来,跟赵大力交待几句。
听着容易,该怎么控制喂食的速度以及幼崽管理,其实都是技术活。林榆只是顺便提一句,叫赵大力多留心情况,喂食照料这些,多数还是他跟大川来。
赵大力听的认真,生怕因为疏忽耽误事情,一个字一个字记下了。吃樱桃的时候,也端着盘子来后院看看。
傍晚,贺尧山从县里回来,先去鸡圈看一眼。鸡崽子破壳才半日,现在还不到喂食物和水的时候。
“回来了。”林榆正用温水泡小米,泡软之后才能喂鸡仔,他一门心思都在鸡仔身上,跟贺尧川说话连头都没回。
“鸡蛋卖完了,晌午卖出去一半,下午推车出去在祥和酒楼碰见齐掌柜,把余下的都买走了,问我们日后还供不供,我同意了。整卖总比散卖好,是笔稳当的生意。”
贺尧川走过去,伸出手臂抱抱林榆,又把林榆掰过来面对他,直勾勾看着夫郎。这里没人,赵大力去前院了,他肆无忌惮亲过去。
林榆被亲了一嘴,眉眼弯弯一笑,“祥和酒楼没月订多少?”
“暂时先订一百颗,余下陈老板那里还需要三百多,再往庄子上送一些,能带去县里散卖的不多了。”
林榆给他拍拍身上的灰,赶骡车一路上风尘仆仆,每天回来衣裳都能蹭脏,“这样也好,省的你累,饭也吃不好。”
早上出门时,林榆先贺尧川一步起床,烧火做饭炒菜。一盘芹菜豆干,一盘鸡蛋外婆菜,两个糙面馒头,贺尧川吃的一点也不剩,回来还说饿了。
林榆有些愧疚,真是委屈大川了,家里又不是吃不起肉。他说:“那你以后归家,从巷子里的猪头摊买斤肉,我给你做荤菜带上,想吃羊肉也买,别亏了自己。”
虽说请了长工,林榆也没闲着。家里的鸡食告急,他明日要去村里收粮食,苞米面和小米都要大量买,贺尧川和娘每日出摊,骡子要拉出去用。他得先去大堂叔家里借骡车,让赵大力跟着一起收粮。
回来要伺候鸡仔,还有几只生病的鸡需要喂草药,忙忙碌碌都是事。偶尔闲下来,就坐在廊下跟大嫂一起琢磨给娃娃做衣裳。
他肚子也日渐圆润,穿的衣裳不再束腰,周淑云给他做了几身宽松的棉衣,挂在身上摇摇坠坠,却凉快的很。
贺尧川听了几个月,终于在今天夜里听到动静。她把耳朵贴在林榆肚皮上,能感受到微微的戳动,虽然只有一瞬间,贺尧川却捕捉到了。
林榆笑眯眯靠在床边,“宝宝喜欢听歌,我只要一唱歌,他就有动静。”
他哼一些摇篮曲,是贺尧川从未听过的曲调,很奇特却又很好听,每次哼唱时,林榆浑身镀上一层温暖的光,贺尧川躺在身侧跟着学。
“大川,你说孩子像你还是像我?”
“一定像你,聪明还温柔,是个小哥儿最好,以后跟你亲。”
林榆肚子大了,只能侧身睡觉,贺尧川从背后抱住他,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说话,睁眼闭眼都期盼。
几墙之隔的贺尧山孙月华也提心吊胆盼着,剩下这一个月小心翼翼心惊胆战,贺尧川在地里干活都惦记,锄头还没刨几下,就忙着回家看一眼。
孙月华都烦了,有时候不想看他,他还硬要凑上来,孙月华再多的脾气都没了,只能无奈笑着由他折腾。
终于折腾到羊水破的那一天。
“快快快,去隔壁村把稳婆找来!大山把你媳妇抬进去,小溪去烧热水,准备干净的棉布和剪刀。”
贺尧川忙骑着骡子出去,一溜烟就不见人影。贺尧山干着急,这时候人都木了,他娘怎么说他就怎么做,把媳妇抬进去,听见孙月华痛苦的呻吟,他急的团团转。
周淑云一巴掌拍过去:“傻愣着干什么,拿上钱去把郎中也叫来!”
家里顿时兵荒马乱,就连贺长德也忙着搬柴火,两口大锅里都掺满水烧开。林榆撑着肚子帮忙,干净的棉布、娃娃的襁褓、草纸剪刀白酒。
“一会儿你大嫂生的时候,你就回房里歇着,别太累着自己,没什么事就别出来了。或者去找君哥儿坐一会儿,生完再回来。”
周淑云不忘叮嘱林榆,家家户户生孩子都这样,不想叫别的孕妇产生害怕或者担心,一般都让回避。
孙月华一阵一阵疼,半躺在床上脸色苍白,她没力气喊出声,手指揪着棉被攥的发白,力气都得留着一会儿生的时候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