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冬(56)
索宥桉笑得不行:“你也太可爱了。”
这时候,服务生推着餐车过来,小心翼翼地给他们把餐食摆好。
“二位先生请慢用。”
原本只有餐具跟鲜花的桌子此刻被摆满,服务生低着头退出了包厢。
“饿了吧?快吃,多吃点。”
第一次正儿八经地请汤秽吃饭,究竟吃什么,索宥桉其实认真想了很久。
这世界上还有很多美食是汤秽没吃过的,索宥桉恨不得像献宝一样,一股脑全都呈到对方面前去,让那难得进城来的人大饱口福。
但这到底不太现实,好在来日方长,他们以后还会一起吃很多饭,这次就从西餐开始。
这家旋转餐厅是他最喜欢的一家,可以鸟瞰整座城市,菜品也都还不错。
索宥桉很期待汤秽尝后给出的评价,然而对方却看着眼前的食物陷入了沉思。
“怎么?不想吃西餐?”索宥桉有点紧张,“那我们可以换一家。”
汤秽抬头看他,笑了:“不是,俺不知道咋吃。”
面前放着盘子和刀叉,一人一份的牛排似乎还带着点血丝,这玩意儿没熟吧?能吃吗?
他说完,索宥桉这才反应过来,汤秽从前大概没用过刀叉。
“左手拿叉子,右手拿刀。”索宥桉说,“没事儿,问题不大,牛排我给你切。”
他伸手去端牛排,却被汤秽制止了:“俺试试。”
他抿了抿嘴:“俺想自己切。”
切牛排这件事在汤秽看来还挺有意思的,他拿起刀叉,小心翼翼地去切,洁白的盘子里显现出了一点点像是血水一样的东西。
这外国人吃饭真是又斯文又血腥。
“没熟啊……”汤秽问,“是不还得烤烤啊?”
索宥桉笑盈盈地看着他,觉得这样尝试新鲜事物的汤秽特别有意思:“这是七分熟牛排,你尝尝,很鲜嫩的。”
“七分熟?那不得拉肚子啊?”嘴上这么问着,汤秽还是把一块牛排放到了嘴里。
这嚼起来还真挺有嚼劲的。
这一整顿饭都像是一场新奇的实验,每一道菜品都是汤秽从未尝过的味道。
他一边吃,索宥桉一边给他介绍,等到吃完,汤秽有种自己上了一课的感觉,知识都快学杂了。
“我去下洗手间。”索宥桉起身,“你就坐这儿等我,别乱跑。”
汤秽点头,就算索宥桉不嘱咐,他也不敢乱跑的。
索宥桉出了包厢的门,候在门外的服务生立刻迎了上来:“索先生,有什么需要的吗?”
索宥桉对他比了个“嘘”的手势,指了指结账的方向,先一步走在了前面。
“我想拜托你们件事。”
“索先生您说。”
“你先帮我看一下这顿饭多少钱。”
收银台的工作人员确认之后说:“一共是四千七百五十元。”
“好,直接从我卡里扣。不过我有件事想麻烦你们一下。”索宥桉跟收银员交待了一下,得到对方同意后,心满意足地回到了包厢。
汤秽正沉浸在窗外的夜景中,像这样的夜晚,他以前想都不敢想。
“怎么样?吃饱了吗?”索宥桉问。
“嗯,撑得慌了。”汤秽有点不好意思。
“行,那咱们撤?”索宥桉说,“不早了,待会儿再带你去个地方。”
“上哪儿啊?”汤秽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,跟着索宥桉离开了包厢。
“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。”索宥桉说,“你就跟着我走吧。”
俩人来到收款处,汤秽生怕索宥桉抢着买单,一个箭步冲到了前面。
索宥桉笑:“说好了你请客,我不跟你抢。”
他说完,和收银员交换了一下眼神,然后带着笑意等在汤秽的身后。
“您好,一共是一百五十元。”
“多少钱?”汤秽惊讶地问。
“一百五。”收银员说,“今天是会员特价日,所有餐品打五折。”
打五折,也就是说原价得三百块。这么一想,好像就合理了。
对这种餐厅的人均消费毫无概念的汤秽,很快就接受了收银员的说法。
他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布包,掏出一百五十块钱,有些紧张地递给了对方。
他第一次花这么多钱吃饭,不过并没有觉得心疼。
来城里这段时间,索宥桉这么照顾他,吃得贵一点是应当的。
等到两人走出餐厅,汤秽心情特别好。
“怎么花了钱还这么开心呢?”
“因为俺请你吃饭了。”
索宥桉笑了:“请我吃饭这么高兴?”
“嗯。总是你请俺,俺都不好意思了。”
索宥桉看着身边的人,短暂地克制了一下冲动,但还是把手搭在了人家肩膀上。
他搂过汤秽,两人看起来很亲昵。
“行,你愿意请我的话,以后总让你请。”索宥桉搂着他往前走,“时间差不多了,哥哥带你去个更好玩的地方。”
他拉开车门,让汤秽上车。
汤秽坐上去之前嘀咕了一句:“俺是不是比你大点啊?你应该管俺叫哥吧?”
第65章
冬季的诚实和跟乡下的大相径庭。
汤秽觉得这里的冬夜好像没有家里那么冷,即便不久前才下了雪,即便依旧北风呼啸着,或许是因为出了门就上车,也或许只是因为他穿得更暖和。
因为跟索宥桉在一起,好像冬天都没那么辛苦了。
想到这里,汤秽心里其实是有些不安的,由奢入俭难,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。
“想什么呢?”索宥桉开车带他往下一个地点去。
“俺就是想起老家的鹅了。”汤秽没说实话,“不知道瘦了没有。”
“对啊,你那些鸡鸭鹅怎么安排了?你出来这么久,而且……”而且我也没打算让你回去,那些家禽不会饿死吧?
“俺把它们送村长家去了。”汤秽出来前就安排好了一切,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找到索宥桉,也不知道要用多久才能找到,甚至也考虑过是否还回去的问题,一切都是未知数,他不能让自己养的那些家禽们孤零零地在家等着他。
“那就好。”索宥桉放心了。
他打开车载音响,舒缓的音乐流淌而出,让这原本就很暖和的车里变得更舒服了。
汤秽靠在椅背上,觉得晕晕乎乎的,当下这个世界奇妙到像是一个梦境,不知道走到哪里梦就会醒来。
他扭头看看索宥桉,对方似乎心情很好,随着音乐轻声地哼唱着。
汤秽看着看着自己也笑了起来,突然想起什么似的,对索宥桉说:“你是不是有啥事骗俺了?”
“啊?”索宥桉被他这么一问,心头一惊,以为自己提前付了饭钱还让店员跟着自己忽悠汤秽的事儿被发现了。
“没,没有啊。”他嘴硬。
汤秽倒也不绕弯子,低头抿了抿嘴,然后抓着副驾驶的安全带说:“俺知道俺名字是啥意思了。”
那天早上在厨房,徐姨没告诉他“秽”字真正的含义,但之后他回到自己房间,找出那本字典,很快就查到了这个字。
其实很多很多年前他就应该查一查的,可这件事好像故意被他忽略了。
他总觉得跟自己亲生父母有关的一切,包括这个名字,对于他来说都没那么重要,究竟是叫汤秽还是汤圆都无所谓。
可是这些日子,或许遇见了太多新的、友善的人,经常会给别人介绍自己的名字,不得已,他的注意力再次被拉回了这上面。
索宥桉给他的解释让他觉得很美好,所以并没多想,在向别人解释的时候,依葫芦画瓢,就好像那个字真的是“禾苗岁岁平安”的意思。
可当真正的含义出现在眼前,汤秽还是有些失落的。
就是不应该出生的小孩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