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冬(4)
他指了指旁边的老式暖气:“等会儿火烧起来慢慢就暖和了。”
汤秽还笑话索宥桉呢:“你咋暖气都没见过啊?你家冬天可得咋过啊!”
咋过?暖和着呢。
五层别墅,每一层都有地暖,市政集中供暖,还有中央空调,总之该暖和的时候暖和该凉快的时候凉快。
“我说的是电暖器。”索宥桉环顾四周,觉得自己这问题蠢爆了。
别说没有了,就汤秽这抠门样儿,有都可能不舍得用。
他突然觉得不能这样,为了自己接下来的日子过得舒服点,他也得采取一点措施了。
索宥桉回到卧室,钻进被窝。
没屁用。
这被窝也拔凉拔凉的,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个冻秋梨。
索宥桉哆哆嗦嗦地从羽绒服口袋摸出手机,尝试着开机。
过了大概五分钟,这之前被冻得关了机的破手机竟然真的“死而复生”了。
电量还剩43%,他打开微信,找到名为【老杨】的人,此人在过去的七个小时里,给索宥桉发了得有五十条消息。
老杨:少爷,我把车停火车站外面的停车场了。
老杨:少爷,大事不妙,索总好像发现你爸他车开走了。
老杨:少爷,对不住了,我又把车开走了,索总说不开回去的话就开了我。
老杨:少爷,实在对不住了,我经不住索总的威逼利诱,把您离家出走去采风的事说出去了。
……
老杨:少爷,您回个信啊!索总说今晚的慈善晚会让你跟着一块儿去呢,邵家的千金也过去,他要给你俩介绍介绍呢!
索宥桉看着老杨絮絮叨叨一大堆,完全没理会。
而是直接发了一条语音消息给对方。
“老杨,你出卖我的事我很伤心。现在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。今天晚上八点前,送十个取暖器五个电热毯来……”
来哪呢?
这破地方叫啥啊?
第4章
索宥桉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拐卖了。
但仔细一想,也不对,是他非要跟着人家汤秽的。
微信语音消息说了一半,也不管了,先发出去,让老杨猜。
他要是真的猜到自己在哪儿,那就真的戴罪立功了。
索宥桉把手机又塞回被窝里,这会儿那拔凉的被窝已经快被他给捂热乎了。
他看向窗外,大雪小了一点,但天眼看着要黑了,汤秽拎着柴火进来后就再没出去,只有院子里一只肥硕的大白鹅踩着雪啪嗒啪嗒地走着。
自己那么瘦,把鹅喂得那么肥。
索宥桉盯着那只鹅:这要是炖了,应该挺好吃。
想到这里,他的肚子十分配合地咕噜了起来。
那咕噜声响彻这小破屋子,在冷空气中打着转。
烧完火的汤秽拉开门,探进头来:“俺又想起个事啊!”
“什么事?”
这门一开,烟熏火燎的味儿瞬间涌进来,索宥桉呛得咳嗽了一声,心说得亏我是画画的不是唱歌的,不然这好嗓子都得葬送在这里。
“俺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?”
索宥桉没个正行,开口就是戏弄人家的话:“知道我叫什么,好写喜帖?”
汤秽他们村的姑娘虽然爽朗但在这种事情上还是很矜持的,他从来没遇着过这么和他开这种玩笑的,差点惊他一个跟头。
“不,不是。”汤秽有点结巴了,耳朵尖也红了,“俺就是问问。”
索宥桉还挺喜欢看汤秽这局促的小模样,像只傻了吧唧的小白狗。
“你过来,我悄悄告诉你。”
汤秽还真听话,从门缝挤进来,出溜到了已经有些温乎的炕沿。
“Leo。”索宥桉心眼儿贼多一人,他才不会在这么个鬼地方告诉别人自己真实的名字。
就算是他预订的小模特,那也不可以。
“李奥吗?”汤秽基本上就是一个小文盲,认识的字儿都没几个,也就常用的那些能读能写,英文那是半个字母都不会。
他不懂什么英文名,听音识字,以为这个Leo是李奥。
“真好听。”汤秽仔细品着这个名字,问,“怎么写啊?”
索宥桉正想教他,刚好有人扯着嗓子嚷嚷着进了汤秽家院子。
“汤圆儿在家呢没?”
汤秽伸长脖子往外看:“艾玛!齐叔!”
看见这个齐叔,汤秽脚底抹油似的跑了出去,连炕上还坐着个准媳妇儿都不管了。
索宥桉心说这齐叔是谁啊?怎么汤秽见了他就跟见了自己亲爹似的呢?
他好奇地看着,眼见汤秽跑出去,那兴冲冲进来的齐叔把手里提溜着的一只老母鸡递给了他。
“你婶子让我给你送来的。”齐叔说,“毛都给你褪完了。你今个儿不是生日嘛,艾玛你说我这臭记性,差点就给忘了。”
汤秽不好意思:“不要了,俺家有吃的。”
“你家是你家的,这是俺们给你的。”齐叔硬塞给他,俩人拉扯间瞥见屋里的玻璃窗户上贴着张人脸,“艾玛!什么玩意那是!”
汤秽回头,然后就笑了:“齐叔,那是俺……俺,俺朋友。”
也不怪人家齐叔吓一跳,外面下雪,窗户有霜,索宥桉为了方便看热闹,用手抠了个干净透亮的小圆圈,然后刚好把脸凑上去能看清外面。
他贴得还近,鼻子都快压扁了。
齐叔那会儿看过来的时候,他正玩心大起,伸舌头想舔霜。
在齐叔的视角,那就是上了霜的窗户映出个怪异扭曲的人脸,舌头还拉得老长。
半黑不黑的时候,着实有点吓人了。
“你啥时候有朋友了?俺咋没见过呢?”
“外地人。”
可能因为屋里这人来路有点不明,也有可能是因为孤男寡女关系微妙,一提起对方汤秽就有点不好意思。
他从小就在齐叔眼皮子底下长大,什么性格齐叔清楚得很,见他这样,心里有点数了。
“那是个姑娘吧?”齐叔看见了索宥桉扎在脑袋后面的小揪揪。
在他们的观念里,只有姑娘才扎头发。
汤秽抓着那只光秃秃的老母鸡的脚踝,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:“嗯呢。”
“行啊你!啥时候谈上的?姑娘家哪儿的啊?啥时候下聘礼?叔给你准备着!”
“不用不用,俺啥都有。”汤秽挠挠头,“俺,俺还没琢磨这事呢。她刚死了爹。”
“艾玛,那得守孝三年吧?没事,要是人好,你们就好好处,有啥需要出力的,你跟叔说。”齐叔又仰头往屋里看看,但这会儿索宥桉已经退回去,翻着白眼听老杨发来的微信,齐叔只看了个寂寞。
“那俺就回去了。”
齐叔要走,汤秽想留他吃饭。
“不的了,人家姑娘在这儿呢,你好好陪着人家去!”齐叔把他往回退,走的时候乐得唱起了小曲儿。
汤秽拎着鸡进屋的时候,索宥桉正在跟老杨抱怨。
“正好你来了。”索宥桉说,“你家这地方叫什么啊?我寄快递的话地址得怎么写?”
汤秽他们村是挺偏僻也挺穷,但网络几年前也覆盖得挺好了,村里那些年轻一点的偶尔也会网购——当然除了汤秽。
汤秽能不花钱就不花钱,他要攒钱盖房子娶媳妇。
“你要买啥啊?明儿我去集上给你买呗。”
“你们那破集毛都没有!”索宥桉想起自己今天在那破集市上的经历就气不打一处来。
“啊?”
“快来快来,别废话了,告诉我地址怎么写。”
汤秽虽然觉得奇怪,但还是过去报出了地址。
“俺这边快递只能送到乡里。”
“乡?就是咱俩一见钟情那地方?”
一见钟情。
汤秽像是被电给击了,先是愣了一下,紧接着心跳加快毛孔张开呼吸也开始错乱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