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冬(27)
老杨跟索宥桉过去扯王全,几个人直接扭打在了一块儿。
这时候店里跑出几个同样穿着制服的男孩,在烤肉店老板的喝令下,将几人给拉开了。
老杨:“救了命了,我这老胳膊老腿儿跟你们年轻人掺和个什么劲儿哦。”
汤秽过去把他扶起来:“杨叔,你没事吧?”
“没事没事。”老杨看了一眼索宥桉,“哎呦,我们家少爷好像有点事。”
索宥桉摆摆手:“我能有什么事。”
烤肉店老板正指着王全骂:“你干什么呢?三天两头给我惹事!不能干别干!”
王全愤愤地看向索宥桉一行人,抬手蹭了蹭流血的嘴角:“老子他妈的不干了!”
他说完,在大雪天里直接脱了烤肉店制服,穿着单薄的线衣就走了。
走前他还指着索宥桉的鼻子说:“你他妈给老子等着。”
索宥桉冷眼看着他:“哦豁,我等着。”
因为有客人作证,是王全先过来出言不逊,为了维护形象,烤肉店老板先是跟索宥桉他们道了歉,之后说这顿饭面单。
虽然面单了,可汤秽还是无心吃肉。
他看着索宥桉那张漂亮的脸上紫了一大块,心里不是滋味。
索宥桉看出他心事重重,故意说些俏皮话想哄他开心:“我觉得自己现在这样特艺术,你觉得呢?”
汤秽摇头:“俺不懂艺术,俺就是觉得你挺疼的。”
索宥桉笑了:“你是心疼我了吧?”
他只是开个玩笑,也故意说点暧昧话,想逗逗汤秽。
但汤秽是个真诚的人,他很认真地点了点头说:“是。”
一个“是”字,让索宥桉愣住了。
他突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应对方了,好像说什么都不太对,他就应该老老实实接住对方的心疼,好好去感受这份质朴的担忧。
两个人就这样隔着烤盘看着彼此,一个眼里满是心疼,一个脸上都是吃惊。
怎么可以有人坦荡成这样?
索宥桉觉得每一个跟汤秽开玩笑的自己,都格外的小人。
“你俩不吃了?”一桌三个人,只有老杨在认真吃饭,“肉都烤糊了。”
他夹起一块肉,想放到汤秽的盘子里。
没想到,筷子刚伸过去就被索宥桉阻止了。
“放着别动!”索宥桉说,“让我来。”
他划拉划拉把烤熟的肉全都堆到了汤秽的小碟子里:“多吃点,不够咱还点。”
老杨看看空了的烤盘,欲言又止,欲说还休,欲语泪先流。
第30章
汤秽吃了有史以来最撑的一顿饭。
肉很香,很好吃,但吃多了也挺伤人的。
他走出烤肉店的时候觉得自己都快吐出来了。
索宥桉美滋滋地问:“好吃吗?”
“好吃是好吃,但是俺吃得太多了。”汤秽都有点不好意思了。
“我知道有家更好吃的,以后有机会带你去。”
威尼斯、教识字,现在又多了个烤肉店。
索宥桉不知不觉在汤秽这里许下了好多个承诺。
“谁这么缺德啊!”
那俩人在那儿聊着呢,老杨这边已经气炸了。
风雪连天,车胎被扎。
老杨:“肯定是那个叫王全的混小子!”
手指头长的钉子就在那儿扎着,前后胎都已经瘪了。
“后备箱就一个备胎。”雪越下越大了,老杨被风吹得有点睁不开眼,对索宥桉说,“咱们今天怕是不能走了。”
虽然已经过了冬至,但这个时候,天黑得还是早,尤其还赶上了风雪天,这会儿才四点多,但眼看着就要黑天了。
“找个酒店吧。”其实就算车胎不扎,索宥桉也不打算回去了。
天气不好,路况更糟,他觉得还是命更重要。
“这附近应该有勉强能住的宾馆。”老杨说,“先上车吧,我查查。”
三个人上了车,老杨很快就查到隔一条马路就有一家快捷宾馆。
索宥桉出门住快捷宾馆,这种事说出去都没人信,但现在条件有限,他也没得挑了。
车留在了烤肉店门前,老杨开路,汤秽跟索宥桉在后面跟着。
后来风雪越来越大,汤秽加快步子,赶上了老杨,挽着老杨的胳膊,盯着风雪,踩着积雪,深一脚浅一脚地和他一起走。
老杨差点哭出来。
几百米的距离,因为天气不好,走了好一阵子才到。
好在,这快捷宾馆看着倒也算干净,而且住客并不多。
老杨去开了三个挨着的房间,上楼的时候索宥桉又开始偷瞄汤秽,盘算着怎么在这个晚上突飞猛进地刷一下好感度。
房间在四楼,老杨嘀咕:“这数字不吉利啊。”
可索宥桉不这么想:“四,four,也就是发。咱们仨,发发发。”
老杨有时候非常欣赏他家少爷这种精神,很会安慰人。
汤秽第一次住宾馆,手里拿着房卡,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开门。
索宥桉在他身后,握着他的手教他刷门卡,结果刷了半天也没反应,场面一度有些尴尬。
“有没有一种可能,这门卡是要插进去的?”老杨其实之前也不知道,但前几天汤秽住院,他一直住附近的小宾馆,他发现这地方的房卡不是刷的,都是插的。
有点奇葩,但好在他已经是个有经验的叔叔了。
被这么一说,索宥桉颜面扫地:“没见过这样的,离谱。”
“说明你世面还是见得太少了。”老杨留下这么一句话,美滋滋地进屋了。
汤秽房间的门开了,索宥桉没走,而是跟着他一块儿进了房间。
他帮汤秽把门卡插在门口的取电槽里,抬手开灯。
四点多钟,屋里已经很黑了。
说是豪华大床房,但其实房间很简陋,床也不够大。
灯很昏暗,给人感觉憋憋屈屈的。
索宥桉养尊处优惯了,这辈子没住过这么破的宾馆。但汤秽不一样,这地方对于他来说新鲜又高级。
“俺还没住过楼房呢。”他说,“住院的时候不算。”
他跑到窗户边,双手搭在暖气片上:“真热乎!”
汤秽回头招呼索宥桉:“你来捂捂手。”
索宥桉确实挺冷的,今天这风刮得像是想要了他们的命。
他走过去,站在汤秽身边,和他一起一边用暖气片捂手,一边看窗外的鹅毛大雪。
“你画过雪吗?”汤秽突然问。
索宥桉想了想,发现真的没有。
“为啥呢?”汤秽问他,“雪多好看啊。”
“我以前都是画裸男的。”
“啊?”汤秽震惊地看着他。
索宥桉笑得不行:“这么意外吗?”
他掏出手机,给汤秽看自己画过的一些作品:“我是不是没给你看过这些?”
俩人凑到一块儿,汤秽几乎靠在了索宥桉身上。
索宥桉手机里关于他作品的照片其实不多,只有五幅,都是前阵子刚被拍卖掉的。
五幅画里有四幅都是裸男,有的躺在水里,有的坐在莲花上,还有的干脆就直不楞腾地站在地上。四个男人,造型各异,但都闭着眼睛,看起来很忧郁。
汤秽认真地看了会儿,然后说:“你不开心吗?”
“什么?”索宥桉有些吃惊,“为什么……这么问?”
汤秽的眼睛还盯着手机里的画看:“俺也不知道,就是觉得这些画有点让人喘不上起来。”
他看向索宥桉,眼睛亮得让被看的人觉得有些心慌:“你画画的时候,是不是不开心啊?”
“没有。”索宥桉赶紧收起了手机。
他转过去,继续看窗外。
汤秽盯着他看了几秒钟,然后也跟着他转了回来。
两个人都沉默着,看着外面的大雪,此时天已经黑了,他们渐渐连雪也看不清了。